【晓薛】倦眼望天涯——故人归（二十）
“秋风起，不清晰
总有无畏者翻越亲手垒起的心墙
数不清城南多少藤蔓
算不出你我间遗憾
喧嚣锁沉长
市井匆忙、优雅、无言、热烈、冷漠、神伤、欺心、蔽日，盘根错节一张光怪陆离网
看所有执念总有
哀莫大于心不死的结局”
——醒山《欢迎光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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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沉寂寥，夜凉如水。薛洋枕着右手，躺在房顶无聊地数着天上稀稀疏疏的星斗，身下的瓦片硌得有些痛，他却懒得换姿势。
忽来一阵清风，一缕淡淡发光的灵体在他面前凝结成型，变幻出一个少年的模样。
薛洋眉眼弯弯地坐了起来，向那灵体打招呼：“周子逸，晚上好呀，见到老同学开心吗？”
少年的魂魄淡淡地点了点头：“我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过来的。你在米糕里加了东西，对吧？”
薛洋挑了挑眉：“你又知道？阿智告诉你的？可你既知道，为何还要吃？”
“大概因为，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。”周子逸笑了，脸上的阴郁沉闷消失不见，第一次替换上真诚的笑意，干净明亮，本是他该有的样子。
薛洋叹了口气：“你可要想清楚了，你虽死了，但还可以再入轮回……”
周子逸打断了他：“我对人间已经厌倦了，只要活着，哪里不是地狱呢？”
薛洋耸耸肩，反正他也只是客套一下，没打算真放周子逸走：“好吧，难得我发一次善心，魂飞魄散前，你还有什么愿望，没准我可以帮你。”
周子逸倒是很认真地想了想：“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我？我好得很。”薛洋乐了，都要魂飞魄散了还替别人操心，又是一个烂好人。
周子逸只是淡淡地笑了：“是吗？我还以为，我们是一类人呢。你的话，或许……”
灵魂最后的呢喃化在了风里，温柔的魂魄化为一缕缥缈的轻烟，被吸入薛洋微张的檀口。
体内破碎的魂魄得到了滋养，五脏六腑都被涤荡得妥帖舒畅，薛洋舒服地眯起了眼睛，直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。
“薛洋。”
仿若一捅凉水当头浇下，薛洋浑身一僵，脸色极其难看的回过头——
月下的道人白衣似雪，冰冷如霜。
“薛洋，你计划好的。”道人眉目冷峻，眼神锋利。
薛洋低下了头，喃喃道：“道长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道人缓缓走来，面如平湖而步似惊雷，瓦片在他脚下呻吟：“周子逸身上的根本不是恶鬼，当然也不是山神，而是山魅。山魅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，身上根本没有邪气，所以我第一次去周家时，霜华并没有异动。”
薛洋低眉顺目地听着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晓星尘又道：“是你在周子逸身上下了东西，引导霜华去找出他，证据就是，那山魅逃了之后，霜华依然对周子逸有反应。可周子逸明明是人类，能让霜华失去判断力的，只有你，薛洋，只有你的尸毒粉。”
薛洋笑了起来：“晓星尘，看来死过一次之后，你也变聪明了嘛。”他撕下了之前的乖良温顺的伪装，嘴角还带着笑，说话的尾音上扬，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。
只是面具戴久了，摘下来时往往会连皮带肉，徒留血淋淋的伤口。
道人反手抽出霜华，银色光芒迎面兜来：“尸毒粉我应该早就都搜走了！”
薛洋在霜华剑气的包围中狼狈的逃窜，从房顶滚落至地面，嘴上却依旧笑嘻嘻回到：“是在给宋岚做刺颅钉的时候，我用剩下的材料顺便做了点。这回还特意改进了一下，吃了后不会中毒，但会产生邪气。看来还挺有效的，是吧？”
道人攻势如虹，一跃而下，霜华划出数千条剑影，不给薛洋任何喘息的机会：“你之前做的绿豆糕，也是有意为之？”
薛洋没有灵力，只能靠着市井里摸爬滚打学来的招数左支右绌地躲闪着:“没错，我下了个禁制，一旦他死了，鬼差勾魂之前，魂魄会先来到我这里。”眼看就要招架不住，薛洋急忙咬破右手食指，一道黑气从伤口中窜出，直进了中间的厢房，伴着“咚”的一声巨响，屋顶破开了个大洞，一柄通体幽黑的长剑飞到了薛洋手里，薛洋毫不迟疑朝上挡去，两剑相交，发出金石之声。
“降灾？”晓星尘沉声道，出手越加不留情面。
薛洋眉眼一弯，佩剑在手顿时不再像方才那般狼狈：“是啊，难得道长你还记得。”
“子逸只不过是一个孩子，你为何要害死他！”
薛洋好笑道：“晓星尘你这是迁怒吧？害他的，是他的亲生父母，杀他的，是他自己。和我有什么相干？”
“可你既已料到他会自杀，为什么不肯帮他一把！”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和曾经的自己一样，走向了悲惨的结局……无能为力，无可挽回！
“我有帮啊！晓星尘，难道你忘了，是谁告诉你诅咒的传说？是谁指引你找到周子逸？”一个躲避不及前襟就被霜华划了道口子，薛洋嘶地吸了口气，可他面不改色继续说道：“但是道长你呢，你做了什么？你觉察到子逸的痛苦了吗？你调和子逸和他爹娘的矛盾吗？你阻止他自杀了吗？什么都没做的明明是你！你连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都救不了！你还想救世渡人？别开玩笑了，事实上你谁也渡不了！你谁也帮助不了！！”
晓星尘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的神色，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义庄小屋，然而只是一瞬。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，灵力再催，霜华攻势更频更急：“做不到和不得不做并不矛盾，薛洋，你不要偷换概念！只要他还活着，总有一天，可以将一切改变！你就从来没想过，如果当年有人从常慈安手下救了你，或许你的人生就会不一样吗？”
失去灵力后使用降灾并不轻松，往日称心合手的兵器好像变沉了许多，薛洋勉尽全力，降灾才没有脱手而飞，他一退再退，嘴上却不饶人：“晓星尘，我就是讨厌你们这类天真的乐天派，总是莫名其妙对世界抱着美好的期望！你说如果有人当年救了我会怎样，我告诉你，什么都不会改变！就算没了常慈安，还有王慈安、李慈安、周慈安，就算我左手完好，我可能没了右手、右脚或者整条腿！你哪里来的自信，认为世上就他常慈安或者我薛洋这么几个坏人，剩下的都是无辜之辈？这小破村子连点邪气都没有，不还是有人被逼致死！大恶是恶，小恶就不是恶？这天底下污秽的事儿多了去了，收起你想象中的河清海晏、天下太平吧！干净的就不是人世间*！！”
一派胡言，歪理邪说！晓星尘忍无可忍：“薛洋！就算你说的都对，但周子逸和你无冤无仇，他既然死了就该再入轮回，可你却生吞了他的魂魄！”
薛洋讶然道：“道长，我刚夸完你聪明，你怎么又糊涂了！我是坏人啊，干坏事需要理由吗？”
晓星尘的恨意几乎要压抑不住，心底却又隐蔽莫名地期待着什么：“你当真半点人心也没有吗？”
薛洋忍不住狂笑了起来，霜华划过腰侧，带起一蓬血花。
晓星尘怒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笑你了，晓星尘，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错误的期待？？你忘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吗？你忘了你在义城受的苦了吗？你忘了是谁逼你自杀的吗？”薛洋眼中凶光毕露，阴翳狠厉如月下魔鬼：“还是说你以为，你救了我，为我疗伤，逼我去学堂，读一些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就能改变我吗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！你问我有没有半点人心？我告诉你，我当然有心了，没有心怎么活呢？不过我的心和你不同，我的心流的都是黑色的血！我早就说了，不杀我，你会后悔的！”
【人间纷扰，世事浮沉，生生死死，争斗不休。即便是你我修道之人，也多有力不能及之事。世间万物皆是幻象，一切随缘生而生，随缘灭而灭，自有其因果循环，你为何就是参不透这一点？为师最后再问你一遍，当真要下山？】
【不论成败，只问初心，无怨无悔。】
霜华的光芒停了下来，晓星尘的衣袂在夜色中翻飞，肃肃如松间风，皎皎若云中月，剑尖遥指薛洋：
“薛洋，你不知悔改，无可救药。”
“我要带你去不净世，让天道公理来裁断你的罪行。”
薛洋一脸错愕，旋即大笑起来：“晓星尘，你忘了上次你带我去金麟台的事了吗？你口中的天道公理能治得了我吗？你忘了金陵台之后，白雪观是怎么被屠的了吗？”
晓星尘不为所动：“今天的不净世已不是那时的金麟台，不会再有人做你的后盾。”
薛洋咬着牙：“你何必这么麻烦，我去那也是死，死在你手里也是死，你现在直接杀了我不就得了！！”
“不，我不会杀你。你罪恶滔天，恶贯满盈，理应公审，最终裁判你的是公理和正义。天理昭昭，疏而不漏。薛洋，你逃不掉的。”
薛洋爆笑不止，笑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。
还是和那时一样！
傻瓜！
愚蠢！
白痴！
天真！
不过最愚蠢的，却是把降灾收鞘、心甘情愿奔赴死局的自己。
晓星尘，你既然这么想看我死在你口中的公理之下，那就如你所愿。可我的罪，是明明沉沦黑暗却贪恋那一缕月光，我咎由自取，我自找的。
早从遇上你的那一刻起，就已万劫不复。
薛洋笑到打跌，索性靠上槐树冰凉粗粝的虬枝，越过萧疏的枝干将模糊的视线投向夜空，明月高悬，盈盈清辉，遥不可及。
今夜是满月。
故人归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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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青峰经典语录。
后记
故人归从开头到现在，大约也有了五万字，写到这里，其实觉得自己写的真的蛮垃圾的。不过都这么多字了，也就这样吧。
最开始动笔，只是一种本能的冲动，没列大纲，完全被感觉牵着鼻子走，主线有些模糊不清，BUG也挺多，有心调整，然而牵一发动全身，仿佛用积木搭就的歪歪扭扭的高楼，要想改变就只能推倒重来，所以，姑且暂时如此。以后有机会，或许会修改，我自己也不太确定。
倦眼望天涯的故事当然还没有完，这只是第一部分，故人归在最开始的预想中只是把晓星尘救回尘世，大概五六章的长度，没想到拖了这么久。接下来是道长带着薛洋一起游山玩水、看遍祖国大好河山（大误）。不过后续的剧情还没太想好，所以，随缘更新吧大概。我已经忍不住要去开一个新的晓薛文了，来一个短篇爽一爽。
我这个人比较懒，文笔差，更新也慢，感谢大家给的支持，小心心也好，留言也好，都让我觉得非常温暖，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，祝诸君一切都好，祝晓薛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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